懋谧

盛大而静谧,这是我的人生...

高岭之花

(文字有点做作……)
我本来只是想一个人到湖边走一走的,可不知从什么时候,我身后跟了个姑娘。从我注意到她开始,她便始终在我身后几步远的位置,从容不迫地跟着。不,或许该说是我从容不迫地被尾随。

未觉得有任何不妥,毕竟我身后的土地也不是我的私人财富,相反,我很兴奋。

这是与我们两人都毫不相干的幽会。

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,湖面上像是升起了烟云。蝉十分聒噪,吵闹的声音在我耳内自由穿梭。

那个姑娘依旧尾随在我的身后,似乎没有靠近的打算,是我先扭头叫住了她。

“我认识你吗?”

“我认识你啊!”

相隔了一段距离,我们都没有靠近对方的打算,却同时笑了起来。

“那你便跟着吧。”我与她说上这样一句话。

望着她,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我,附在她身上,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一位少女。

我期盼着是一个风雪初晴的早晨,仍像是今天的天气,雾气不算太浓,我可以清楚地在脑海中描摹她的姿态,白色的高领毛衣,黑色的羽绒马甲,一条紧身的裤子,可以勾画出她腿部精妙的线条,裤脚塞进那双深红色的短靴中。

我们在白净的大地上留下两串足迹。

我清楚地看见女孩呼出的水汽在空其威力怎样消失,看见她的发丝上染上了水滴。

从脚底到发梢,一道电流贯穿了我,我的魂魄忽然被召回。我低头,看见手心中全是汗水,回头,看见那女孩单薄地像是一道游魂,她盯着我。

我曾像她一样。

是的,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——我最喜欢的地方,那的玻璃是单向的。对着它,你尽可以肆无忌惮地窥视他人。

一个穿著时尚的女孩子过来了。看起来她是第一次到这边来,所以并不知道这面玻璃的秘密。

她的视线与我交接,当然,她只是在欣赏自己。她将自己的刘海摆弄了许久,而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只口红,为嘴巴抹上了一层靓丽的颜色。

是去见男朋友吗?我不由得想到,或是聚会?当我回过神来时,我已经跟在她的身后了。这断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,或许只是我的脚急于挣脱那黑暗罢了。

就是这样,我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下了如此的通告。

女孩子尾随另一个女孩子难道很奇怪吗?总之我没有这种感觉,沉醉于诗,沉醉于酒,这是沉醉的时刻。

是的,我醉了,醉倒在她充盈着无比青春与活力的气息之中。醉鬼的行为是无法理喻的。我毁掉了我们之间的距离,我扑在她的身上,我嗅闻她身上的香水气息。我在好奇什么?谁会知道呢?

我的鼻子还没有接触到任何气味,她倒是先尖叫了起来。这是一个简短的过程,我从后面扑上去,她先是惊呼一声,然后看见了我的脸,仿佛她曾见过我或是我的表情太过奇异,总之,我在她的脑海里一定留下不算美好的印象。然后,她尖叫出声,并用手包砸我的脸。

我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,慌慌张张地退后几步,捂着脸向她鞠躬道歉:“对不起,我认错人了——等等,别打了!”

我真的那么可怕吗?她后退两步,眼睛上下完整地打量我一番,转身跑掉了。

一干群众指着我议论纷纷。我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,我只是在努力地将那一丝丝残留在我的鼻尖的气息尽数吞下。

而时隔已久,我终于反应过来,那女孩用的香水是ROGER GALLET,如春天的微风一般澄澈的木兰香,与我所用的一样。

而她用的是怎样的香水呢?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女生。她多大年纪?是初中生?高中生?抑或是已经上大学了?

在这样一个早晨,她难道不贪恋被单下的温暖?在湖边,除了雾与水,她难道还祈求别的吗?

路的尽头有一个土丘,那土丘原是一座垃圾山。不知是不是无从下手整治,人们运来了许多土将垃圾盖了,又运来了草木,想掩饰那发臭的土地。但是无论种些什么,全都活不长。

这片溃烂了、流着脓的土地,所有人都对它置若罔闻。

“绕过去吧。”我低语,仿佛是对我自己的提醒。

“为什么不上去看看?”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可上面有什么呢?除了污泥就只有脓水。

但是如果她是这般期望的话,那便上去看看吧,代价不过是鞋上粘了些泥水。

但是这山丘为什么比我想象的高得多呢?上面的泥土是怎样运上去的?人类的力量原来如此强大,能铲平一切的高山,填满所有的沟壑,能在平地上筑起蓬莱仙岛……伟大吗?足够了,但他们却不能让毫无营养的土地上开出一朵最为普通的野花。

你在吗?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未发出任何声音,可是她就是懂了我的意思,她终于从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。阳光!植物需要阳关!像花一般的她自然也是要沐浴在阳光下!

她轻轻拉住我的手,跑,奔,前进!漫漫长路竟可以一步跨越,须臾之间,我们便一同站在了峰顶。

我的口中莫名哼唱出不知名的歌谣,不知所起,但就是这样的旋律,感染了她,也感染了风,浸润了天空。

一往而深。

朝阳于一切阴影中升起,光芒重新普照人世。

美丽的花,娇贵的花,自由地舒展自己柔美的躯干。

我甚至听见了她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。

“是爱吗?”

“爱。”她回复,确是在回复风声,回复土地,回复天空,却独独不是对我,“我爱天空,我爱日月,我爱春秋与夏冬,我爱脚下的泥土,与即将生出的花。“

万物静静地聆听她的言语,腐烂的泥土也因她的告白而泛出新意。

一朵花,高岭上的一朵花,白如翳,翠似碧,从恶黑的土地中探出头来,无畏又恣意。

对我而言这是一副奇景。我无数次在这片旷野走过,却从未在抬头时见过它。

它微微地摆动,而我惊呼。

我扭头去看她,她也在对我微笑,阳光以完全布满她的面颊,在似实似幻的光线中,她变得模糊了。

你真的不认识我吗?熟悉的声音穿透了我,是谁?在曾经的那些姑娘之中,她是哪一个?我竟是记不清了。

模糊的声音,模糊的一切,唯有那朵白色的小花清晰可见。

她伸手揽我入怀。ROGER GALLET,贯穿于两个世纪的情药似的味道涌入我的鼻腔,那些个我曾尾随过,亲吻过,触碰过,抚摸过的女孩全部映射在她的身上,一个个地重叠、变化,交织出一张张与我相同的脸。

原来是你。我的手抚上我的脸颊,我的嘴唇与我的嘴唇相触。

高岭之花在空中被连根拔起,不沾染一丝泥土,在风中被撕成碎片。

每一个女孩的影像随风散去,只剩我一个人的身影。

腐败的泥土上,高岭之花终无法扎根。

我脱掉鞋子,白净的脚尖触碰紫黑。

腾跃而下,在呼啸中令所有生灵簇拥我的身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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